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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风入松(1)

被生活放逐的夜里,纸间的故事迎来这样一个结尾:我在橙色扑满的大街上踽踽独行,一阵风袭来,将我吹倒,吹散了我的四体百骸,再不能拼积。我徒劳地望见秋风拂过柳梢、翻过尘埃,绕过市场钟表上外裸的指针,一闪身,消隐在蛇行斗折的巷间……

笔走到这里,仿佛注入了过度的氟烷,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密密匝匝的黑色哀思中,笔帽摔出笔身。楼上弥漫的烟味提醒我,在此之外,还有可关注的当下。于是我走上楼,查寻烟雾的来历。结果楼梯间的窗户永远让我上不去,我刚经过时它骤然弹开,为我脑袋制造一片狂蜂乱舞的混乱;它像个不解意的顽童,以眨眼的时速疯狂开合,几乎将我掴下楼去。慌神之际,耳廓一阵乒乓乱响,像一只误闯的迷途鸟,走进卫生间,我看见马桶圈滚落在地,窗帘正一段段撤离隐私的防务,如车线挣脱衣裳,万家灯火将我家发生混乱尽收眼底了。**继续扩展,牙膏跳下置物架,挟制了毛巾充作降落伞,中途一躬身,旋起盖子朝我挤射,我刹那成了任烘焙师摆弄的糕点。也许牙膏味道过于单一,梳子也踊跃而下,一身的头屑扑簌簌飞落,它当空来了两个漂亮的翻转,踩在洗发露的跷板上,喷出一股液体彩带,使我的双眼犹如浸在毛血旺中一般疼痛。打开水龙头,它却龙钟潦倒地咳嗽不停,我想起了客厅里的饮水机,忙一转身,水龙头回光返照,水花瀑布般四溅,刚一下摁,它却上了弹簧般揠了起来,哗哗的水流几将汇集一座壶口瀑布。我只好卑微地掬了些水擦洗眼睛,待目光恢复后,去找人维修。

客厅发生的咄咄怪事使我恍若置身北欧神话中,饮水机仿佛接通了上帝的排水渠,浊水从接水口源源而来,地上已积了三百毫米的降水量。另一边拖布占据了排水过滤网口,碗碟大军趁势推开了碗柜的牢笼,释放了架筷娄里的**,汇聚到砧板航母上,待不锈钢刀一声令下全军动员。我悚然看到砧板上不锈钢刀傲然屹立,两旁鹄立的筷子后面,叉子兵在碗垒起的瞭望哨上虎视眈眈。碟子一盘盘移下水面,呈扇状散开,勺子奋力划水,以包围的态势驶向我来。生活已然视我为敌了,我必须尽快离开。我褪前擦后,转身遁向卧室,一回头瞥见厨具大军在我激起的层层波浪中颠簸不停,一支叉子划过砧板,从高处坠落。

然而卧室却拒我于门外。我一边转动把手,一边使劲撞着,里面乱糟糟的,似乎在商议如何面对入侵者。我后退两步,靠着助力和怒火奋力向门撞去,门霎时打开了,我冷不防踩在瓜皮果核铺就的地毯上狠狠地摔在水潭里,抬起头看见烟灰缸在床头柜前凫趋雀跃,污水漫上去清洗污垢,它一边来回滚动配合着。我气夯胸脯,抓起烟灰缸掷向墙壁。枕头却以接棒球的姿态把它抱了下来,烟灰缸掉进床被,排出了虚惊一场后的污汗。我的勇气碰壁后像蜗牛的触角一般收缩了。我默默拉开衣橱,无力地捻下一件衬衫,刚剥离衣架,它便从我手中飞脱,窜上天花板,在自由挥舞的隐形旗杆上迎风招展。衣橱里纷乱不安起来,衣服们一件件南归雁一般成群飞出窗外,我仓皇蹿上床,跳到空中乱抓了几件衣服后狼狈逃出,跨过碗筷大军的伏击圈,将砧板航母踹进卫生间,不锈钢刀气得上蹿下跳。一股不可抗的风挟裹着荒凉与陌生将我向外推出了这个雨打梨花的房间,訇然关上了门。我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屋里寂若死灰,如同我刚回家一样,灯通通灭着,只有电视机处于待机状态。我刚要踏入,电视机插头噌噌拔了出来,就像一支火柴丢入汽油,一头扎进水中,联通了生物禁区,在风的推动下,闪电与河流纵横交贯,地板像铺了一只发毛的旧毯子,油亮的污垢反射着月光,一**甲壳虫在毯子下螽斯衍庆。电话这时叮铃铃响起来,话筒充气一般向空中攀升,停留在高空,俯瞰着暗波涌动的房间,我一涉足,便会像古迹一般化为焦土。我在猜测电话的来源,直觉随着心跳翻腾,蓦地闯出胸腔,穿越餐具的袭击,顺着月的光亮钻入话筒,消失在亿兆光纤传送的另一端。像一只被击中了命门的长颈鹿,话筒从高空坠落,在桌子上,长长的勃颈做了最后的跳动,震断了门上的钥匙;我被彻底驱逐出来。

房子在地基上摇摆,我被楼道从这头丢到那头,又跌扑到地。楼梯忽升忽降,像教会的末日审判曲,死神的指骨在琴键上舞动,我从一个音符滚至另一个音符,死神对我疾首蹙额,一掌将我拨下楼梯,赐给我一身酸痛。我几乎是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逃出房子的视野。两万零六百支线条勾连着我的关节,针头扎在荒凉地带,无时不刻地拉扯着,因此我的每一步挣脱都是突破。又一个街道,它从我的故事中浮现,将我置入,打乱了紧凑的结构,润色以残缺与凡响,造就了我现在的样子。两排路灯,守望着城镇的安定与透明,数十万种生活方式在橙色的光照下往来穿梭。如淹荠燎菜一般脏兮兮的云朵丝丝缕缕地飘在穹顶,隆隆的炮仗声伴着大大小小的欢呼自远处而来;投射到我视网膜中的,不知是星空下璀璨的烟花,还是晶状体上满布的血丝。

故事里的“我”,就是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他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他不像我,混迹人群庸庸碌碌,他是一具枯骨,对空气穷年累月的承受,使他剥脱了身上所有的肌肉,这一晚,似乎正是今晚,他最后走在这条街上,不是为了寻找,而为了逃离。警察对他紧追不舍,子弹先脚步而行,从他髌骨的缝隙穿过,飞入了一辆出租车的后轮胎,轰然一声爆炸,司机猛打方向盘撞上了电杆。一连串子弹在他的脚骨旁扎下去,弹片横穿他的胫骨,他滚倒在地,在枪林弹雨中捡起断腿,瘸着腿闯进了一家窗帘店。他跌跌跄跄地走着,一边寻找依靠,于是一卷卷悬挂的窗帘从空中落下,精密丝质的、雪尼尔绒的、棉麻的、金丝提花的、田园绣花的、镂空拼接的、数码印花的、地中海蓝的……交汇成丝绸的海洋,他一路颠簸到一台缝纫机前,用剪刀扯下一段布,试图将短腿接回去。一发接一发的子弹不期而至,穿透落地窗,打在缝纫机上、窗帘上、地板上,他扶着墙壁站起来,趔趔趄趄地跑了出去,躲过街对面店老板和三个伙计砸来的石块,追逐着嗖嗖飞来的子弹,将警察甩在了遥远的身后。

在这条街上,我与故事里的人不期相遇。他走在前头,灯影在他的头盖骨上走花溜冰地移动着,地面留下了他坚实的脚印,每一步都踩在特有的心绪中,留待风沙填补。我忽然变得轻快许多,因为他似乎是一具行走的人形磁铁,吸取了整条街的孤独。过了十字路口,消磨了七分钟的行走时间,在一株枫树旁他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抬到刚好灯光被阻拦的位置,定格了,商场里的音乐飞来,吹起他腿上的飘带。我知道这是哪里,却不知他为何来到这里,我盯着他的后背,蓦地他胸前的肋骨一根根断裂了,掉在地上,透过孔隙,我看见商店的玻璃不知被谁打破了,店里开着灯,灯下倩影依依;我的心脏跳进了喉咙,吞咽艰难。这时他像一堵危墙坍圮了,氧化的锈钢纷纷折断,散作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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